不是变态这么简单而已

容凯说:“我书写的黑色小说仇恨与绝望占上风,并且不停地捣碾书中悲苦的人物直至粉身碎骨,而我绝不予以救赎的机会。”在这一点上,电影《吾栖之肤》(台译《切肤欲谋》)和原著小说《狼蛛》保持高度一致,痛苦永无结束之日,平静短暂,只是在酝酿下一波袭击。

 

这部小说承载了与其篇幅成反比的情节量,字数不多,内容和内涵却一如长势凶猛的藤蔓群,密集延伸,张狂扩散,较电影更冷,更狠,更违背人之常情。在情节上,电影和原著有明显不同,不赘述。

 

导读部分提到了SM,指出医师拉法各与变性人夏娃之间存在施虐与受虐的关系,也有人将他们的关系与斯德哥尔摩症候挂钩,但拉法各和夏娃的状态,与SM、斯德哥尔摩症其实还有所不同。

 

SM的提出源于文学,回归到文学和实在的生活中,SM并不像许多人印象中那样冷酷、暴虐、疼痛,以及变态,相反地,SM双方拥有更多的愉悦、默契、温馨,法国哲学家德勒兹曾强调,在这样一段关系中,受虐者比施虐者更加快活。SM双方是达成共识、你情我愿的,不存在强迫,且相当讲求形式和注意安全卫生。《狼蛛》中的医师和变性人可不是这样,拉法各残酷、凶狠、霸道,而且强硬,他和夏娃根本谈不上你情我愿。被迫,倒可能和斯德哥尔摩沾边。

 

而斯德哥尔摩综合症又称人质综合症,指受害者对犯罪者产生情感,甚至反过来帮助犯罪者,带有一定的同情、怜悯心态,受害者往往身心受到威胁,但并未遭受直接伤害,所以在长期相处的过程中,受害者才会产生犯罪者是不得已而为之的想法。《狼蛛》之中,夏娃被囚禁和变性,并在拉法各的逼迫下卖淫,遭受窥伺甚至酷刑,这是全身心的重创,夏娃也没有丝毫怜悯和帮助的心态。可见他们的感情与斯德哥尔摩症还是有所区别。

 

无论上面哪一种情感,在常人眼中都是复杂又诡异,人们一般认为,失去了理性的人才会这么做,SM等行为,被斥为非理性的,不是正常人所能做出的,而实际上SM具有相当理性的因素,讲究合理和秩序。书中问到一个问题,为什么我们推崇理性(或看起来理性)的人事物,却将非理性的一切赶尽杀绝?这真是一个极其精彩的论题。

 

正因为人们通常将理性和好、秩序联系在一起,将非理性和混乱、疯狂联系在一起,害怕不理性,所以给自己戴上理性的假面,对无法理解或恐惧的事情,例如SM,保持一种厌恶的消极态度,说那是变态,是不理性的疯子,他们认为这样就能够使自己避开不理性,成就自己完美的理性心态。谁知理性和非理性在这一刻已被混淆。因而衍生出另一个问题,所谓正常人,究竟是正常,还是普通?正常的心态,究竟是普遍心态,还是真的正常的心态?(此题再议=A=)

 

《狼蛛》极简的叙事风格和精心安排的结构有必要提一笔,它更像是一个剧本,只写出必要的行动和语言,加以必要的描述。从这里你能看到,段落与段落之间,没有衔接是一种多么完美的衔接,你能看到作者的留白是何其有力地推动一切。他惜字如金,每个字都因为必须存在而存在,绝不多写一个,也绝不漏掉你关心的一切。这样的作者并非吝啬,也绝不偷懒,而感人的从不是文本本身,感人的总在文本之外。至于结构,我评述无能,你只要看过,就能体会那种独一无二的心思和震撼力,这结构连同文字会卷你跌进深渊。

 

慢慢察觉伟大,这是一个美妙的过程。如果你读过这本书,你何其幸运,如果你先于电影读到这本书,那你尤其受到恩宠。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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